这是一场充满寓言的表演，纠缠着回忆、欢畅、劫难、冒险和调侃。

　　梦境是现实的描述，也是力量的来源

　　文│本刊记者 袁建胜

　　一张硬纸板做的老式火车票和五斤粮票，是2013年1月11日登上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打造的道农会“勇敢号”列车的标配。这趟列车只有起点，没有终点，就像黄怒波专门为此写的一首诗里说的：“我们是一群没有回程票的乘客，不需要站台，目标坚定。”

　　“候车室”墙上的“阅报栏”里，有三幅被岁月痕迹侵蚀的宣传画：1978年的深圳人，1992年的邓小平，1998年的朱基。宣传画的旁边，是这段历史中，中国企业家群体崛起的大事记。阅报栏的一端，几个身穿长衫的生意人，熬着糖浆，蘸出糖葫芦，他们只收粮票。

　　上车前，查可欣先唱起：“生命存在了几亿年，我们只占了一点点的一点点……”这趟列车，正要在这“一点点的一点点”里，启动。没有终点是不是意味着没有目标?龚琳娜在小乐队身后，一个小小的器材箱上摆了一张小小的茶桌，她就站在上面，当《忐忑》唱到高潮时，脚下的茶桌，也不免“忐忑”地微微颤动。

　　歌声渐歇，车门忽然打开，“恭喜你发财，恭喜你精彩……”的背景音乐像是鞭炮一样炸响，金碧辉煌的大堂灯光，一下子照在乘客的脸上，每个人都愣了一下，然后踏上这趟充满梦幻和寓言的列车。

　　“道农会”像是一个漩涡，裹挟着包括柳传志、吴敬琏、龙永图、法国前总理拉法兰在内的200多位知名企业家、政府官员和学界领袖的情感，他们带着“勇敢的心”打扮起来，在舞台上扮演角色，释放自己。今年，他们选择了一辆列车，这是一场充满寓言的表演，纠缠着回忆、欢畅、劫难、冒险和调侃。

　　梦境是现实的描述，也是力量的来源。

　　马云早早就到了后台，淡蓝色毛衣下白衬衣的领子，一双黑布鞋，背微微躬起，让他看起来不仅矮小，还有一些瘦弱。头天他刚刚给阿里巴巴所有员工写了一封信，第一句话是：“这是阿里13年来最艰难的一次组织、文化变革!”2012年，阿里巴巴“七剑”刚刚成型，半年多后，又被拆散为25个事业部，马云有些迫不及待地将“平台、金融、数据”三步战略尽快执行，做其他人从未做过的事。

　　这个夏华眼里“看不清、看不懂、追不上”的男人，坐在镜子前，修剪着自己的头发，神态平静。过一会儿，他将在台上唱一首《蒙古长调》，悠扬且自信。忍受一年光伏产业“极寒”的施正荣和马云一样，选择高声歌唱，却是《游击队之歌》，他身穿工装，带着那个时代坚韧、勇敢和富有策略的风尘。

　　列车从冰原驶来，保持向上的姿态，迎着灿烂的朝阳，陈铎浑厚的嗓音为乘客广播：“我们在车窗内，欣赏风景，积蓄动力，不断前行”。乘警俞敏洪、王潮歌正在查票，乘客拿出的不仅是车票，还有粮票、彩票，甚至阿里巴巴的股票，俞警官很淡定地照单全收，像他的股票曾经被浑水公司做空，遭遇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调查时那样。这位“好人”说：“不管是粮票、车票、股票还是钱票，只要来路正确，都是支撑这趟列车走在正确轨道上的东西。”

　　尽管颠簸，列车长柳传志还是热情地介绍着远方而来的客人：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、英国驻华大使吴思田、比利时驻华大使奈斯及法国驻华公使Jean Leviol，他们一起唱了一首法文版的《两只老虎》，名字却叫做《雅克兄弟》。列车长很大方，以抽奖的方式为六十位来宾送上了他们的新产品——联想手机，他热情地做着“广告”，从身上摸上摸下地找自己用的这款手机做范例，激动之间他忘了，这是列车长的“制服”。也许他太想告诉大家，联想在新的一年，需要一款“革命性”的产品。

　　拿着手里的粮票，回想“十八岁出门远行”和创业的历史，年轻一点的乘客们更加开心，他们把这趟列车变成一辆文艺青年大篷车，俞春雷和冯军跳着动感十足的霹雳舞，像是回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，在大街上抱着大号录音机的快乐时光。一身嬉皮士打扮的摇滚青年曹国伟、周成建、王均豪和邓锋，抱着吉他嘶吼摇滚“在布满力量的大地带着痛狂奔，凭着一颗永不哭泣勇敢的心”，他们已届中年，都还带着青春的叛逆和悲壮，不与世界妥协。

　　列车上不仅有回忆和欢畅，也有意外和劫难。当大家在车上昏昏欲睡时，两个凶残的劫匪：马东和王凯上场，马蔚华扮演的玄奘，被劫匪认定为是和自己“拼发型”，他毫无惧色地嘲笑这位发型闪亮的劫匪：猪永远是猪，人却未必是人。两位劫匪努力工作了半天，却几乎没有什么收获，直到被带着身怀六甲的老婆回乡的农民工蒋锡培打倒在地，又在“车主”小李(李书福)怒斥下掩面而去。

　　即使经历劫难，去远方寻找爱人“朱丽叶”的“罗密欧”牛根生仍然拥有爱情，“岳飞”吕思清的忠诚还在，马蔚华的信用卡被抢走了，佛祖和信仰留在他的心中，蒋锡培则成功守卫了他的家庭。劫难之后回望来路，有智慧的人总是付之一笑，只要内心的坚持不动摇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。

　　数十位来宾上台，分成两队玩“剪子、包袱、锤”，如果有人觉得这就是游戏“勇敢的手”的全部，那就错了。最后四位赢家被蒙上双眼，伸入四个不同的箱子里，将他们摸到的东西描述在题板上，它们分别是狐狸皮、凉粉、有假发的模特头和一条活着的蛇。尽管已经被主持人再三警告“危险性”，四位企业家仍然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箱子里，甚至还有一位女性。勇敢有时也需要冒险，面临未知的东西，必须亲手尝试和推进，才能抓住最后的成功。

　　台湾人李开复自称不会表演，也许他确实不擅长身段和声音，但他说话却总是开启恰到好处的“KEY”，挠到人们内心最“痒”的那一点，他模仿蔡康永、陈水扁和马英九讲的笑话，让台下的大陆人乃至外国人，都要会心一笑，这一笑包含着幽默、讽刺和无奈。

　　对企业家们来说，2012确实有些“末日”的味道，生意上沟沟坎坎、风风雨雨即使凛冽寒冷，倒也寻常，在这方面，他们永远是专业人士，面对停滞的时间，他们有些人还果断地开启了“启动”键，重新建构自己的企业和未来。

　　但是，面对“魔幻”的社会，他们只好借助“新闻联播”，这一最“幸福”的节目来调侃那些纷繁复杂的社会事件，表达自己的观点、态度和无力感。慢条斯理的播音员田溯宁说：“莫言凭借魔幻小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，竞争对手表示不服，在那个神奇的国度，有皮鞋做的胶囊，西瓜自己会爆炸、货车能把大桥压倒、炒菜要靠地沟油……这么多魔幻的素材，让莫言占了大便宜。”

　　“勇敢号”没有到站，乘客们却先要各奔东西，回归现实。最后，刘东华说：“企业家的梦想源自梦想、责任和使命，也需要政治家提供空间。在描述中国人时，通常有三个词：勤劳、智慧和勇敢，最后这个勇敢，要打一个小小的问号。因为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是走投无路了才被迫勇敢一把，这勇敢又只能以流血掉脑袋为代价。而更为难得的则是平时的勇敢，因为只有平时勇敢了才能避免最后流血的勇敢，就像现在只有改革勇敢了，才能避免革命的可能。

　　这趟“勇敢号”列车早已启程，它是回忆的感叹，现实的描绘和未来的寓言，企业家们用表演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情感、无奈甚至讽刺，几个小时的梦幻不是逃避现实，而是在这里获取能量。人生或许有长短，历史却从没有终点，在生命存在的“一点点的一点点”时间里，勇敢和希望总是最辉煌的那一颗尘埃。

　　2012年过去了，时间也像是重新启动，当人们有理由相信自己会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时，就会为此努力。经历了三十多年的风雨，中国的企业家们仍然坚守这一点，这是他们的“勇敢之心”。